諧星老師週記

    老師和學生一樣都會有情緒起伏的時候，我不太喜歡在課堂中垮臉訓誡學

生，因為我一向不擅長處理這種尷尬的場面（除非是下課前幾分鐘，罵完可以

趕快閃人，以ㄍㄧㄥ住很酷的樣子），但偶爾還是會有克制不了的情況。有天

學生情緒特high，軟硬兼施了一些時間仍不見效，我終於拿出最後絕招──撂

很話！「你們如果真的都會了，那麼我也不再費唇舌了，就自習吧！」（自以

為帥的得意著）教室角落突然傳出冷冷的聲音：「不上課？老師你想上電視

吼？」（上電視？老娘我在小學三年級就上過電視了好不好？）這句話好具殺傷

力，但也感謝這位愛徒的機智，化解當下尷尬氣氛，也讓我有個台階下。我又堆起

笑臉說：「各位，給我專心點，不然我們師徒打起來可就不是我一人上電視了，大

家都要出名囉！」

    「上電視」這件事對我來說並不陌生，早在民國六十四年（仍在戒嚴時期）我就

上過電視了，雖然只有短短三分鐘，但對當時電視尚不普及的濱海小鎮而言，已算

是頭條了（其實也不是啥大不了的節目啦，大約就是“今日農村”節目中一個「鄉

下衛生防疫工作的推展成果」之類的單元，某甲同學示範頭蝨仍很多，而我則示範

頭蝨已清除那位，嘿黑）！可能因著這次的經驗，種下我日後的明星夢吧！但近幾

年來，「上電視」卻變成我內心恐怖的魔咒，尤其是「老師上電視」，大概十條中

有八條不是好事！

    每每看了電視新聞的校園師生衝突事件都令我感傷不已，我不懂的是，師生之間

為何會有如此大的深仇大恨？現代的家長怎又有那麼高的自信，一心認為自己的觀

點和教育理念最正確？為師的一旦不順家長或學生的意，那就等著上電視吧（一通

電話，媒體就到，比達美樂還快）！我是個海線鄉下長大的熱血教師，父母及眾親

友皆任教職，我曾因活在這樣的家世而桀驁不馴，我痛恨別人對教師子女的過度期

許，但不可否認的是，我卻對父執輩一代的「師生情誼」感動且嚮往不已！父親最

愛說他與愛徒的溫暖故事（大概說了308遍），約略是學生家境貧困然後家父替他免

費補習日後學生成器又感念恩師且回報之類不具創意的八股故事。但，就這麼簡單

卻深刻影響我的認知，往後我陰錯陽差的當了老師之後，也不自覺沿用鄉下人的觀

點來看師生關係，即便我已來到大都會，即便這個時代早已解嚴……。

    我不太體罰學生（不然也不會走到諧星一路），但我常會忍不住對愛徒說出小時

候師長對我說的話，如「老師跟父母一樣，（打）罵在你身痛在我心，我糾正責備

你是為你好」一類的話。我是不知道現代學生聽到老師這些真情流露的話，他是會

當放屁（唉呦！臭死了啦）還是覺得在看連續劇，但當年天真如我，真是心悅誠

服，領了打還跟老師說謝謝的（順便感激老師沒再跟同事也就是我媽爆料）！今日

想來，或許是鄉下小孩比較單純，對高知識份子有一股莫名的景仰，所以至今我都

還深信老師對我說的是肺腑之言（雖然我始終都很畏懼他）！再者，不知是不是從

小環境中充斥著一股俠義氣息（海線多流氓呗），我對人性中義氣相挺的感覺特別

著迷（真正的黑道是盜亦有道），也影響我日後待人處世的態度，我害怕“真心換

絕情”，也就是說，如果我略帶草莽卻真摯無比的心被曲解，我就會立刻躲到自己

象牙塔。對於愛徒，難免有恨鐵不成鋼的時後，有時臭罵他們一頓之後，也會心疼

不已（畢竟那個孩子不犯錯），事後我會儘快安撫（讓愛徒知道老師不是不喜歡他

們），更不吝惜表達我的求好心切，希望他們能了解為師的真正心意。

    我常想，父母與子女關係如此親密卻難免口角衝突，但我們從不曾因此而斬斷深

厚的血源關係，師生關係又何嘗不是（愛徒再任性再皮也是自己的好）？當學生開

心難過，為師的總在身旁陪哭陪笑；學生犯錯，為師更是焦急又內咎，心急他會不

會因犯錯傷了自己？自責是不是教導無方而讓他錯走一步？天下多數的教師在初進

杏壇時都自許為＜麻辣教師GTO＞＜極道鮮師＞或＜金八老師＞，大家滿懷熱情擔

任神聖的工作，卻不消多久的時間，這些熱血教師已然成為沉默教師。（唉呦，惦

惦沒代誌喔！大家不想上電視嘛！平靜過日最重要，月初薪水要進來，名哲保身最

上道！）我覺得教育工作走到這一步真的很悲哀，師生關係是緊張對立、是劍拔弩

張，在這樣的情境下，要如何傳道授業解惑呢？家長不信任專業的老師，獨攬教育

大任，也磨蝕了教師的熱情，惡性循環之下，校園氣氛愈來愈差，大家手機等級愈

來愈高，畫素愈來愈大，諜對諜的氣氛真是令人神經衰弱！

    當然，沒格調的老師確實存在（是校園應及早處理的惡瘤），但也請學生和家長

多給老師一點空間，請卸下武裝適著跟老師們交往，或許你會發現，老師們個個臥

虎藏龍、身懷絕技、熱情洋溢，不快偷學幾招真的是可惜囉！也誠懇呼籲，師生能

透過真心的情感交流，體會一下舊時代鄉下人的情義（這美妙滋味保證你到任何復

古懷舊餐廳都找不到），這種滋味並不難尋，就在你心裡而已。